龙幻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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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善/无陶】落红(14)


  定下人选的第二天,无情陶甘便与符申杨善两人暂别,事不宜迟地赶回药王门。


  陶甘骑在马背上,望着操纵着轮椅“走”得稳稳当当的无情,虽然已经知道对方会武的事实,但仍是忍不住心生惊讶。


  “盛老师果然好厉害啊!那招铁链唰唰唰刺出去的看起来可威风了,我能学会吗?有了那招的话抓人可方便多了,是不是还能代替手臂帮我从远处拿东西啊!”他兴奋畅想着,伸直手臂做了个抓取的姿势,无情无奈笑了笑,拿扇子敲了敲他的背,提醒他抓住缰绳别掉下来,随后笑盈盈回道:“学当然能学,但我是因为要倚靠轮椅,手持武器没法像你们那么灵活。你若是学了,难不成以后要一手拿剑一手拿着铁链吗?可别顾此失彼,左右手打架啊。”


  “才不会呢!何况盛老师的暗器可比单纯用剑灵活多了,不过我确实只有两只手,这么看来还真是不够用了……”陶甘郁闷嘟囔着,在无情打趣的一声“蜈蚣精”中瞪圆了眼睛连连摆手。笑闹了一会儿,无情正色将话题拉回,把药王门相关的事情一一告诉陶甘,给他做好功课。


  陶甘虽然偶尔犯犯傻,但在正事上向来态度认真,他安静听无情说完,低着脑袋消化了一会儿,随后重重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有问题,无情知道他既如此说了那便是真的没问题,安心笑了笑后继续往目的地前进,两人间的气氛安静了一会儿,陶甘自以为偷偷地瞟了他一眼,小声道:“那个,盛老师,你现在知道我们是绝情谷的人了,就没什么想说的吗,比如还要不要我这个学生之类的……”


  “为何不要?”无情转过头反问。


  “因为大家都说绝情谷是魔教,里面的人都是大恶人……”陶甘鼓了鼓嘴,“当然,我肯定没这么觉得啦,杨大哥和叶叔对我都很好,一点也不像恶人。”


  “你既然不觉得,那就相信你自己的判断,毕竟你才是眼见为实的那一方,而我身为你的老师,比起外人自然是更相信你,又怎会因为那种话就抛弃自己的学生呢。”无情温笑着,瞧陶甘也若有所思的模样,想了一想提议道,“说起来,你所见到的绝情谷是如何的?如果能讲,不妨与我说说,毕竟我到现在也只能从卷宗和你们身上获得相关信息,而卷宗上,你也知道,都是些魔教一类的评价。”


  提起绝情谷,陶甘眨了眨眼,朝周围谨慎打量一圈,确认无旁人后压低声音小心翼翼说了起来。


  他是被谷主捡回来的孤儿,从小在绝情谷长大,虽然名头上是被作为护卫培养,但因为比杨善小了六岁,所以更多时候是被当做玩伴和弟弟对待;围剿绝情谷一事发生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实在没什么印象,从能记事起绝情谷就一直是现在这模样——高山绿林流水,外加许许多多的竹屋与楼阁,然而人只有谷主、杨善、叶怀瑾和他,再加上一个年过半百的女婢而已。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他也曾问过,为什么大部分房子都是空着的,被不过也是个孩子的杨善给含糊应付了过去,而现在想想,围剿发生之时杨善也有十岁了,肯定留有印象,只是不对他说而已。


  不仅不对他说,还对他挺好。他的吃穿用度不比身为少主的杨善差,武功也是叶怀瑾亲手教的,空空荡荡的房子与广阔的山林也足够满足一个小孩儿的玩耍探险欲望,在绝情谷的日子于陶甘而言相当单纯美好。唯一不足的是,叶怀瑾他们只会教武功,别的方面一直没怎么涉及,也正因如此,少主才主动提议等出了谷以后给他找个老师,补点别的方面的知识。


  所以初见面时才会觉得他如此不符合年龄的不谙世事啊。无情心中感慨,从陶甘的描述来看,起码围剿之后的绝情谷确实没什么魔教的样子,更像是隐居山林的普通人家罢了。


  “那么你们此次出谷,目的是为了……?说起来,你们三人都出来了,谷主怎么没有一起?”他顺着对方的话问道。


  “历练啊,之前少主单独出来过一段时间,现在轮到我了,他便也一起又出来了。”陶甘说的坦坦荡荡,“至于谷主,这个没有少主允许我不能说。盛老师,能说的我大部分都说了,有些地方你就别问啦。”


  无情理解地点点头,陶甘所说的事儿于他而言已经都是卷宗上所没有记载的新鲜内容了,因此多少都不是事儿,只要愿意说便已足够。而对方提到的杨善单独出来历练,或许就是符申与那人相遇的时间,也就是说, 那所谓失踪的几年,这位少谷主应该是回绝情谷去了。


  这消息对他没什么用,但对符申而言应该相当重要,无情略一沉思后掏出一只哨子吹响,就见一只鸽子扑腾着翅膀飞来,他打开自己的行囊,拿出纸笔写了数行后将其叠成纸条,塞进鸽子脚上的信筒里,将之放飞。


  “我给符兄带几句话。”他对陶甘解释道,见对方乖巧点头,他笑了笑,刻意用轻松的语气继续道:“多亏了陶甘,我现在对绝情谷有了不少新认识。走,继续上路,下一站该是药王门,可不许再纠结什么要不要的问题了。”


  陶甘欢快应声:“保证完成任务。”


  而与他二人间轻松融洽的氛围相比,留在忠义堂的两人则略显安静了。不算大的内厅里,两个分明认识许久的人一个坐在这头,一个坐在那头,一个读书一个擦剑,静得连根针掉落地面都能听见。符申悄然往那头瞄了一眼,几日里的相处让杨善不至于见了他就躲,不过此时那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书,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看来还得靠黑衣人那边展开话题,他心不在焉擦完剑,正想着该从哪儿开口,就听外头有人禀报,说是去往栖云的探子有消息了。


  他二人坐在这里等的就是这个,符申精神一振,立刻让人进来细说,而杨善也终于起身坐到了靠近中心的位置上。栖云不是什么大地方,探查起来还挺方便,据探子所报,那里仅有的几个江湖组织里,只有一个突然抽调走了大量人手,且离开的方式很奇怪,朝哪个方向去的都有。


  “既是抽调,不应毫无目的性,所以可能性大概有二,一是组织规模真的很大,且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所以才会各个地方都需要派遣调动。”听完情况,杨善慢条斯理开口分析起来,公事公办的声音听着有些冷淡,“第二,就是他们故意绕路,不想让人发现真正的去处。”


  符申侧目看向他认真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勾起轻笑,自然而然接话道:“但若真有那么大的组织,以其名气是没法在栖云拥有据点却不让任何人知道的,所以,答案应该是第二个,他们在故意隐瞒去处。”


  杨善撇了撇嘴瞥他一眼,朝探子问道:“那个组织叫什么名字?”


  对方拱手应道:“苍鹫庄。”


  确实名不见经传,父亲给他讲过不少江湖门派和组织的情况,但这名字他还是头一次听到。杨善点头表示了解,却发现方才还笑着的符申在那人说完后,神情有些微妙的不对劲。他让探子先行退下,待又只剩两人了才拿了茶壶倒了两杯茶,给符申推去一杯后他兀自坐下,拿着自己的那杯在手中把玩,佯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问道:“怎么,符大侠听说过这个名字?”


  符申自然知道他是在拐弯抹角关心自己,略显别扭的方式让他嘴角再次勾起,会心一笑后接过茶杯慢慢喝了一口,将自己的思绪理清,这才也坐下说道:“是。阿善还记得么,我之前和你说过,我出身风镇那种小村庄,因为村里出了事才离村寻求帮助与出路,最后幸得黄石公赏识,收我为徒,且帮忙解决了风镇之事。”


  那是两人刚好上的时候说的吧,杨善若无其事移开视线,淡淡道:“还算有印象,当时你没说具体是什么事,如此看来是与苍鹫庄有关了。”


  “对,当时风镇太穷太破了,治安自然也很差,当众抢小孩一类的都无人管,”提及这个,符申的神情严肃起来,“邻家好几个小孩都被抢走了,因为这个我才出村求救最终遇到黄石公,他帮村里人把小孩儿都找了回来,还和始作俑者大打了一场,我就是那时候知道的苍鹫庄。”


  “但除了那一次以外,我便也再没怎么听到过苍鹫庄的消息了,没想到它居然很可能和绝情谷扯上关系。”


  “抢小孩儿……”杨善喃喃,“赤子山庄,会和它有关么……”


  对啊,还有一个拐小孩的赤子山庄,幕后黑手尚未找到。符申捏紧了茶杯,空出来的手下意识屈指敲击着桌面:“一个是硬抢 ,一个是用计谋拐骗,方法不一,在有更多证据能证明他俩真是同一个之前,暂且还是别多想了。当务之急是查清苍鹫庄究竟是不是假冒绝情谷、号称要称霸天下的元凶。”


  “那得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说不定顺藤摸瓜就直接找到本部了。”杨善说着终于仰头把自己的那杯茶一饮而尽,“倒是厉害,这个山庄凭一己之力,一下子与我们都有仇了。”


  “就算无仇,假冒绝情谷,我当然也得继续查下去。”符申温声回道,杨善觑他一眼不置可否。反正话已谈完茶也喝完,他起身慢条斯理道:“收拾东西,去栖云。”


  这趟栖云之行,很可能会直接深入敌营,因此他们两人决定不带忠义堂的探子,只让他们留守各处继续观察情况,及时与无情还有叶怀瑾他们联络。临走前无情那边倒是传来了消息,符申捉了鸽子,将纸条打开一瞧,随后便也铺纸写了许多,让堂里的信鸽再给无情送去。


  “苍鹫庄的事情都写了,虽然只是推测,但万一药王门里能有线索呢。”他如此解释着。杨善翻了个白眼,对这人不知是不是装傻的行为表示嫌弃:“这是自然,用不着多说,我是问他的来信里写了些什么。”


  写了一些绝情谷的事儿,都是陶甘说的,虽然不涉及什么机密,但你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呢。符申默默想着,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诚实告知了对方——他想要的是恢复如初,再生欺瞒不是好事,不能让两人之间再有新的间隙了。


  但意料之外的,杨善反应还算平静,一开始只是点了点头表示了解,或许收到了符申疑惑的目光,他又无奈开口道:“不能说的东西他自然会三缄其口。这些算不上什么,你也说了不是机密,那他愿意说便说了——谷里早规定过这些,只要自己能承担得起后果就行。何况陶甘会说的原因,完全是因为对方是无情吧,对别人,我想他也不会说那么多。”


  听他如此说,符申也便放下心来,只是想到那解开了对方去向之谜的关键一句,他还是忍不住发问道:“那你……既已出谷历练,为何又突然回去?是那一年发生什么了吗?”


  “……”杨善这回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回道,“别把我当陶甘,他愿意说不代表我就会说。”


  语毕,他把佩剑抱在怀里,兀自朝着马厩而去,走到半路却又回头瞥了符申一眼,看似随意道了一句“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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